不止是舔的艺术：棒棒糖为什么会有性暗示

本文系网易News沸点工作室《杂家Misc》栏目（公众号：zajia163）出品，每周更新四期。

去年有一组关于棒棒糖的广告照片在网上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图片中广告模特竭尽所能把一根小小的棒棒糖演绎得活色生香、性感火爆，而图片上的德语文字“舔我”（Leck mich）则把浓浓的十八禁意味演绎得淋漓尽致。

印象中，棒棒糖似乎本应是软萌可爱的孩子的专属，在这里却和情欲联系起来了。事实上，这二者的连结绝非偶然。Lil Wayne演唱过一首名为“棒棒糖”（lollipop）的歌，歌词和MV都极尽撩人之感，但画面似乎并不违和。

张惠妹也曾在一首歌曲的MV中借用了棒棒糖这个元素，按照一篇名为《阿密特舔棒棒糖爆性暗示 肌肉男舞者涌上争抢》的娱乐报道中的说法，“一旁的半裸男舞者看得血脉贲张，忍不住靠上前去想跟天后共食棒棒糖”。

棒棒糖是何方神圣，既能和呆萌可爱相结合，又可以与性感撩人无缝对接？它是何时成为一种文化符号，又是怎样传达出性暗示意味的？

关于棒棒糖的出现，历史上有很多种说法。从词源上来说，英文“lollipop（或lollypop）”于1784年首次出现在《牛津英语词典》里。其中，“lolly”在英格兰北方方言中意为“舌头”，而“pop”则表示“击打”，所以一开始，lollipop大概只是人们对于普通糖果的简称，还并不是我们现在理解的棒棒糖。

但这种带小棍的糖果实际上在这个词被收录到词典之前就已经出现了。17世纪，伦敦街头出现了一种软糖，买糖小贩把小棍放进融化的糖水，现场制成一根根廉价的“棒棒糖”贩卖，成为当时一度风靡的街头小吃。而在内战爆发前的美国，也出现了一种被固定在铅笔顶端的硬糖，供当时的孩子写字时食用。

而真正把现代意义上的“棒棒糖”发扬光大的，还是我们熟知的西班牙糖果公司“珍宝珠”（Chupa Chups）。这家公司一开始售卖的糖果只是普通硬糖，在经过其所有者恩里克·博纳克（Enric Bernat）的改造后，第一批珍宝珠棒棒糖在1958年被生产出来。圆圆的糖果拖着一根小棍子，口味多样、色彩炫酷。这种新型糖果立刻广受欢迎，而“珍宝珠”也成为了“棒棒糖”的专属品牌。70年代，在珍宝珠棒棒糖热席卷世界时，恩里克·博纳克还请来了著名画家达利为珍宝珠设计了现在这个花朵形状、有点魔幻的品牌标志。

唔……

自从棒棒糖横空出世，它就不同于普通糖果只是小朋友的专利——相反，成年人似乎也对棒棒糖情有独钟——“口含糖果、嘴角歪出一根小棍”一度成为类似“嘴里叼烟”一样拉风的形象。

那么棒棒糖是如何与“性”“迷幻”等等感觉联系上的？这里就要提到“波普艺术”了。波普（Pop Art）最初于1956年被英国艺评家罗伦斯·艾伟（Laurence Alloway）提出。二战后资本主义国家经济慢慢复苏，消费主义也开始出现。50年代中后期，英国一群名为“独立团体”（Independent Group）的艺术家出于对都市文化和消费主义的兴趣，以及对当代艺术的思考，发起了一场“波普艺术”运动。在由这群艺术家举办的画展“此即明日”中，后来被称为“波普艺术之父”的艺术家理查德·汉密尔顿（Richard Hamilton）创作的拼贴画作品《究竟是什么使今日家庭如此不同、如此吸引人呢？》（Just what is it that makes today's homes so different, so appealing?）成为了波普艺术的代表作品。

那么究竟是什么使得今日家庭如此不同又如此吸引人呢？是现代的装修、陈设，还是消费行为，抑或无拘无束裸露身体的畅快？恐怕这幅图的创作过程本身就是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可以明显发现，这幅作品中的每一个元素是被拼凑在一起的，它们来自书报杂志，甚至广告图。比如左边的这个猛男就是从一本1954年的杂志中获取的，楼梯与电视机的图片则分别来自于当时的两个广告，而看着像天花板其实是地球底部的这张图片其实则是从1955年9月的《自然》杂志剪下来的。

理查德·汉密尔顿

是不是觉得这样的“艺术创作”让人错愕？是不是又想说“要是这样都算艺术的话，那我也可以做艺术家”了？在你有这些感想的时候，或许其实已经抓到了波普的要义。按照汉密尔顿本人对波普艺术的定义，波普是“流行的，转瞬即逝的，可随意消耗的，廉价的，批量生产的，年轻人的，诙谐风趣的，性感的，恶搞的，魅惑人的”，波普艺术家试图消解和反抗的，其实就是所谓的“权威文化”和“架上艺术”。他们的作品元素直接取材于极其常见的日用消费品，以此模糊“艺术”与“日用品”的界限，把艺术从神坛上“请”了下来。

这样看来，这幅作品里猛男手中握着的巨型棒棒糖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尤其是上面还用亮色写了一个单词：“POP”——无疑，棒棒糖作为一个常见的廉价消费品，已经成为波普的一个重要符号，承载着波普艺术的核心精神。

那么波普艺术的内核是什么？汉密尔顿的作品和定义也许给出了一个解答。波普为流行和廉价树碑立传，而这实际上是一种艺术上的自由，一种解构的自由。换句话说，波普认为一切消费品皆可为艺术，而一切艺术皆可被廉价消费。与自由相伴相生的，就是欲望的表达。汉密尔顿这个作品中的裸体男女也印证了这一点，在波普的世界中，情欲被释放，廉价短暂被颂扬，消费成了一场狂欢。这样看来，作为廉价消费品的一个代表，棒棒糖意象与波普中的人性和欲望自由相吻合也就不足为奇了。

再具体点说，棒棒糖的两个特性使得它合理地成为了欲望流露的符号。首先就是棒棒糖炫目的外形。色彩绚丽、运用大量图案和色块是波普艺术的重要标志。就像《玛丽莲·梦露》中安迪·沃霍尔通过各种颜色渲染同一幅肖像一样，棒棒糖作为波普元素也具有用色大胆绚丽的特点，另外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那种螺旋形的棒棒糖，一圈圈的彩色旋涡就好像可以把人卷入其中，散发着迷之诱惑。

另一个特性就更好理解了。用舌头舔棒棒糖这个动作本身的意味想必已经不用解释了——在舔食棒棒糖时堂而皇之地伸出舌头暗合波普所倡导的无拘无束流露欲望。伸出舌头这个动作后来也逐渐化为一个独立的符号，比如人们熟知的“滚石乐队”（The Rolling Stones）这个标志性图案，就象征着自由、诱惑与狂热。

其实，除了棒棒糖，不少食物都会让人觉得有强烈的性暗示意味。被人们赋予了社会含义之后，食物就再也不仅仅是食物本身，它们很可能承载着各种各样的“附加信息”——香蕉、黄瓜、樱桃等等，都是如此。所以你可能会问，如果按照以上的方式理解，那人们舔冰淇淋的动作岂不是同样有诱惑的意味？英国乐队“模糊”（Blur）似乎用专辑“魔鞭”的魔性封面很好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没错，消费社会，一切都是让人眩晕的欲望的化身。棒棒糖如此，冰淇淋又何尝不是呢？

参考资料：

1. Anderson, Jerry. 2015. “A Brief History of the ‘Lollipop’”. Historyspace.com.

2. Livingstone, M.1990. Pop Art: A Continuing History. New York: Harry N. Abrams, Inc.

3. Wikipedia. 2016. “Food and Sexuality”.

4. 林政平.2015."阿密特舔棒棒糖爆性暗示 肌肉男舞者涌上争抢". 娱乐星光云.

5. 视觉艺术. 2015. “少儿不宜! 史上最性感的棒棒糖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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